澎湃新聞記者 吳怡 實習生 侯文茂
在職場上工作了幾年的宋浩（化名），一直想提升學歷獲得更多機會，但礙于工作忙碌兼顧不過來，就放棄了這個念頭。今年2月份，一通電話聯(lián)系上他，對方給出的條件是——“自考專升本，無需學習，包過?！?/p>
自稱是北京遠能教育咨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遠能教育”）的課程顧問向宋浩介紹，公司已經做了6年多，作為“助學單位”與多家大學建立了以“保密協(xié)議”為基礎的合作關系，學員有好幾千人，都在規(guī)定時間內拿到了證書。
宋浩按照對方的要求，付費1.58萬元，簽署了自考服務協(xié)議，然而接下來在幾個月的報考流程中卻遭到對方反復推辭，拒不給出考試安排。當宋浩要求退款時，對方以“已上交院?！睘橛?，拒絕退款。心存質疑的宋浩向報考院校咨詢后得知，雙方并沒有存在合作關系，他這才意識到上當受騙了。
這并不是孤例。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注意到，“提升學歷”“無需學習”“無需上課”“免考包過”等一系列的字眼頻現(xiàn)網絡上散布的專升本報考廣告里。而與此同時，多位網友也發(fā)帖投訴被教育機構騙錢的經歷。記者深入調查，揭開這場自考專升本的騙局究竟如何運作。
機構聲稱“無需學習包過，一年半畢業(yè)”
日前，宋浩向澎湃新聞講述了自己遭遇詐騙的經歷。今年2月份，自稱是遠能教育的課程顧問聯(lián)系上他，介紹公司專注于成人提升大專、本科、研究生學歷，主營“自考包過”“遠程包過”“免學免考”“快速取證”幾項業(yè)務。
其中“自考包過”，指的是報名學員在交付一萬元到兩萬元不等的學費以后，無需上課、無需學習，參加考試抄答案，在一年半內就百分百能獲得學信網可查的畢業(yè)證書。
該課程顧問向宋浩推薦了幾所大學的所謂專升本“自考包過”項目，并強調公司與學校簽訂了代理協(xié)議，能夠拿到答案，“包過”。
自稱是遠能教育課程顧問推薦的“自考本科包過”項目。受訪者供圖
至于學費，該課程顧問稱，服務原價是1.98萬元，通過申請助學金、跟團報名、推薦他人獲取傭金等優(yōu)惠減免，學員只需交付1.68萬元左右，就能在一年半之內拿到相關院校的畢業(yè)證書，但不包含學位英語證書和學位論文，學員也可以多交錢“包過”。
上述人員強調，該公司的“包過形式”服務和其他機構賣培訓課程課件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模式，這也是收費高的原因。她還透露，北京其他三家經營“自考包過”的機構報價都在2萬以上，相比于其他同類機構，遠能教育提供的價格是最優(yōu)惠的。
澎湃新聞記者假扮成考生聲稱要報考佳木斯大學，聯(lián)系上了遠能教育的課程顧問，對方介紹說，遠能教育作為“助學單位”與多家大學建立了以“保密協(xié)議”為基礎的合作關系?？忌恍杞桓?.48萬元學費，就能獲得佳木斯大學的畢業(yè)證書；如果想要獲得學位證書，考生還需額外交付7000元，學位論文也能“包過”。
至于需要參加的考試，該課程顧問聲稱，如果學員人在北京，可以80%的科目以學校內部考試形式在北京進行，還有20%的全國統(tǒng)考則在佳木斯大學?？荚嚽埃h能教育會開通相關課程，“給答案包過”“準備好人和筆就行”。
記者與自稱遠能教育課程顧問聊天記錄的截圖。
該課程顧問甚至聲稱，考生在考試中不需要考慮答案的正確性，就算亂填也能通過考試，“試卷答滿，剩下的學校來操作，還有助學加分。”
當記者質疑遠能教育是否與相關院校存在合作關系，要求出示雙方簽署的文件時，對方則以“協(xié)議保密”為由拒絕公開。
課程顧問介紹，公司代理自考招生“合規(guī)合法”，相關網站上查到的都是公司的基本信息，私密信息不可能公開。她稱，“公司和學校簽訂了代理協(xié)議，學校要求保密，我們不能違反協(xié)議規(guī)定?！?/p>
記者與自稱遠能教育課程顧問聊天記錄的截圖。
考試安排屢次拖延，考生要求退費被拒
在機構的極力誘導之下，考生按照合同交完錢后發(fā)現(xiàn)，考試安排屢次拖延，甚至要求退費被拒絕。
今年2月份，宋浩簽署自考服務協(xié)議，向遠能教育交了1.58萬元。自稱是遠能教育總教務的人給宋浩發(fā)通知稱，湖南師范大學的自考考生一共需要參加3次考試，其中有兩次線下考試，分別在4月和10月，還有一次線上考試。
然而，在接下來幾個月內，上述教務人員以學校安排還沒定，受疫情影響推遲等相似緣由反復推脫，拒不向宋浩給出考試安排，而是以該公司所謂的“業(yè)績”、“合同”安撫宋浩的情緒——“我們已經做了6年多，服務的學員有5批，都在規(guī)定時間內拿到證書”、“不管考試早與晚，一年半內都能拿到證書”、“一切嚴格按合同走，拿證時間不會變”等等。
遠能教育向報名考生提供的“自考服務協(xié)議”（部分截圖）。受訪者供圖
直到8月份，當宋浩沒能在規(guī)定時間內參加自考考試，尋求退款時，上述人員聲稱“學費都已經提交給院校，退不了”。意識到上當受騙后，宋浩向警方報案。
澎湃新聞注意到，類似的受害者并不在少數(shù)，新浪旗下消費者服務平臺“黑貓投訴”顯示有多位網友投訴部分教育機構虛假宣傳、誘導消費。
網友投訴?！?span>黑貓投訴”平臺截圖
遠能教育官網顯示其成立于2015年6月8日，已服務4000多名學生取得畢業(yè)證書。天眼查顯示，遠能教育的前身是北京晶巍樂學教育咨詢有限公司（簡稱“晶巍樂學教育”），2019年11月，北京市朝陽區(qū)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定向對晶巍樂學教育抽查，但通過其登記的經營場所無法取得聯(lián)系，晶巍樂學教育遂被列入經營異常名錄。2020年8月，晶巍樂學教育更名為北京遠能教育咨詢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從王建晶變更為張海羽，企業(yè)注冊資本也由500萬元變更為6000萬元。
學校聲明：無合作關系，謹防上當受騙
日前，就學校是否與遠能教育有合作關系的問題，澎湃新聞聯(lián)系了湖南師范大學繼續(xù)教育學院，工作人員稱，院方與北京遠能教育咨詢有限公司沒有任何合作關系，也沒有任何形式的合作協(xié)議。除學院官網公示的22家合作函授站之外，院方與其他機構沒有合作關系，也不存在院方委托遠能教育招生的情況。
上述工作人員也向記者表示，近來院方注意到在多家自媒體平臺上充斥的虛假招生信息，但難以追查，已在學院官網發(fā)布聲明辟謠，提醒廣大考生切勿受騙。
如有考生被冒名合作機構詐騙，上述工作人員建議，考生可以報警求助?？忌坏┯龅筋愃圃p騙，首先要提升自身防范意識，在報名時留意學校官網信息，其次在付款時要認準正規(guī)合作函授站或學校其他官方合作機構。
澎湃新聞注意到，8月26日，湖南師范大學繼續(xù)教育學院發(fā)布《關于進一步規(guī)范成人高等教育招生行為的嚴正聲明》稱，近段時間以來，不法人員打著我校合作單位的名義進行成人高等教育違規(guī)招生的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學校嚴格禁止函授站（點）委托其他任何機構和個人進行招生宣傳，嚴格禁止任何形式的生源買賣和生源掛靠行為。
另外，湘潭大學繼續(xù)教育學院也于6月7日發(fā)布聲明稱，據(jù)了解，有人冒用湘潭大學或湘潭大學繼續(xù)教育學院名義，通過微博、抖音、快手等自媒體平臺、今日頭條植入廣告、各類瀏覽器彈窗廣告等途徑，發(fā)布虛假信息，作出“免考、無需學習、1.5年畢業(yè)”等虛假承諾。我院鄭重聲明，從未授權任何機構或個人通過上述網絡途徑進行招生咨詢和網絡推廣。
湘潭大學繼續(xù)教育學院聲明。湘潭大學繼續(xù)教育學院官網 圖
責任編輯：蔣晨銳